隱匿的隱匿

毫無疑問的，「可愛」是消費市場的巨大商機。但我始終對可愛二字感到疑懼，主要是因為我曾從事十年設計的工作，而這工作的內容就是對可愛的計算。要知道，可愛一旦成為工作，並且得由銷售成績來決定成敗，那麼，可愛將無法以原來的方式，繼續可愛。

現在的工作則讓我對可愛有更進一步的體驗，因為我店裡充滿了渾身上下寫滿「可愛」二字的貓。但牠們並不是寵物，更不是玩物，而是街貓。貓就像所有的生命一樣，總有些健康的問題，而貓咪在店裡，只是為了休息，從來就不是為了取悅任何人！更何況旁邊也都寫上「請勿干擾」的警語，然而，客人總是視若無睹。

每天、每天，同樣的畫面不斷上演，人們一邊高喊著：「好可愛喔！」，一邊伸手撫弄正在睡覺的貓。因為這對人來說，是多麼紓壓的一件事啊！但是對貓來說，卻是莫大的壓力！日本有家貓餐廳曾被動保團體開罰，因為店家無限制讓客人玩貓，已到達虐待動物的地步。

葛林曾在小說中不經意寫道，人飼養寵物是因為寂寞。這話聽起來有點刺耳，但他說的是實話，開始大多是因為寂寞。至於那些沒完沒了地對著貓伸出來的手，對我來說就只有木心的話足以形容了：「寂寞到一種可恥的地步。」

更令人髮指的是，台灣有一些牧場或馬戲團，飼養野生動物供人騎乘玩樂，這已不是可恥所能形容，絕對是違法，是罪惡，但是台灣竟無法可管！我實在不敢想像，鼓勵孩子騎乘保育類象龜和玩弄草泥馬的家長，會教育出怎樣的下一代？

最後，我要借用四方田犬彥在《可愛力量大》這本書裡的一段話，來作結論：「可愛這個薄膜將我們與現實隔絕。如果將隱蔽在可愛影像下的心理與歷史攤在世人眼前，那時可能就是社會本質慘遭破壞的時刻了。」  

*發表於2013-3-26自由副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