隱匿的隱匿

【保證無效】 隱匿

10. 永恆的黃槿

在我搬到淡水以前，幾乎從未注意過黃槿樹，但是在我與它晨昏相對了五個寒暑之後，卻像是開了眼一樣，不管走到哪裡，都能看見黃槿的身影，而我再也不會忘記它。

黃槿花大而顯眼，像黃澄澄的鐘高懸於樹上，一朵一朵，隨風搖曳，風大的時候，幾乎錯覺能聽見鐘聲。黃色花瓣疊覆著彼此，中間露出豔紫色的花蕊，蕊柱上覆滿紫色細毛與星星點點的黃色細蕊，如果一直看進去花心深處，那細緻而繁複的內在，彷彿一個無窮盡的小宇宙。

黃槿更令我驚訝的是，它的花朵似乎從不過夜？每天早晨，從緊閉的花苞間旋放而出一朵黃鐘，到晚上，花型依舊完整鮮明的黃槿花便落了滿地。有一個秋天，我被滿地落花所驚，認真點數了門口兩棵黃槿樹下的落花，竟足足有七十二朵！

黃槿的葉子是闊大的心型，過去常拿來蒸粿，因此又有糕仔樹及粿葉樹的別稱。有一次我在二樓露臺上聽見幾位中年男性遊客的對話（台語），讓我笑了很久，應該記錄下來。

遊客甲：「這種黃槿樹葉我們小時候都拿來擦屁股，所以又叫便所樹！」

遊客乙：「難怪你的屁股那麼粗！」

遊客丙：「你怎麼知道他的屁股很粗？」

門 口這兩棵黃槿，陪伴了我五年，我已習慣從搖曳的枝葉以及黃花的縫隙間，望見觀音山的燈火、舢舨船和水鳥、河面上跳躍的光點…….我以為這一切都會是永恆， 至少，會比我個人的存在更加永恆，但是，我錯了！在2010年河岸填海造陸工程中，不知從何處運來的惡臭廢土塞住門口的水道，也將濕地上的彈塗魚和招潮蟹 全部活埋！

在工程期間，我目睹了兩棵黃槿從枯黃到死去的過程，最後則被連根挖除，彷彿從未存在。如今，只剩下廣場上無止盡的攤販和遊客為淡水拼經濟，煙火、沖天炮、天燈、勁歌熱舞，噪音和垃圾……

 *發表於2013-4-23自由副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