隱匿的隱匿

【保證無效】 隱匿 

18.奧客 

開店以後，常有朋友詢問，開店好不好？如果他要開店，我是否贊成？這問題真的很難回答。有點像三島由紀夫不厭其煩地在小說中描寫切腹這件事，儘管有豐富的想像力和詳細的資訊，如果最後他沒有親身實踐，那麼他將永遠無法體會，想像和實際之間的落差。

或許這個例子有點誇張，不過我確實認為，一個人若對某件事有如此強大的渴求，都該去試試！即使普羅米修斯盜取火種之後，得到了可怕的懲罰，但如果不去做，一定有別種懲罰！這就像憂傷和虛無的選擇題吧？

而如果要問我開店最大的收穫，我要說，因為開店而認識的許多朋友，他們都是我一生中最大的珍寶！光是這些朋友，開店就值得了。但我也要說，比起好人和貴人，真正讓我學到最多的，反而是奧客。

當然我為許多奧客而抓狂：大聲喧嘩、把書弄壞、騷擾貓咪、沒有預約就來採訪、未經同意就對著人拍照、裝熟、裝文青、炫學、忙碌時問各種白目的問題……這些狀況每天不斷發生，漸漸的，耐心就像被壓垮的彈簧一樣。

但也因為這些折磨，讓我有所反省。我了解有許多奧客，只因我和對方都執著於自己的觀點，而無法將心比心。我也察覺到，為了對抗討厭的人，我使用了和對方一樣粗暴的手段，最後終於，讓自己也變成了一個討厭的人。這是多麼可悲！

可是真正的難題，我想還是在於判斷出善惡以後，因為人情壓力或者個性的怯懦，無法擇善固執。我在這些反覆猶豫中，不斷地飄流，在風浪中，渴望確認自己的方向……偶然若能稍有進展，突然撥開眼前迷霧，那就像是又度過了一個關卡。

當然我明白，一切覺悟，都不是頓悟，前方還有無數關卡。那些我為之受苦的事物，日後回首，將會是愚不可及。但也唯有這樣，無可挽回地投入深淵，才算是活過一次。

 *2013-6-18自由副刊